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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冬散尽,只余春日 春日 7730 字 2025-03-14 15:16: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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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旧疾复发,向道侣跪地乞求救命,他却把丹药赏给他儿子。

被我悉心照顾十年的楚恒久转身将丹药塞进灵兽嘴里。

“若不是你,我娘亲不会战死,我们寒阳宗也不会凋零至此!”

“你没资格服用这么珍贵的丹药!你不如去死!”

我满心绞痛,无力摔倒在地。

四周站着我拼命护佑的众弟子,台上是我曾付出真心的道侣。

面对他们的冷眼,我忽然觉得好累。

“即是如此,十年之期已到,我与寒阳宗两不相欠了。”

1

楚然奖赏楚恒久的由头是他养育灵兽有功。

可谁人不知,那头神鹿是他去年从我身边抢走的。

见我在地上挣扎,神鹿想凑近到我这个旧主身边,却被楚恒久拦住。

“不准看她!我才是你的主人!”

恒久冲我做鬼脸,转而发泄似的踹向灵兽。

神鹿可怜兮兮缩着脖子,想看看我,却又被踹了两脚,再没了声音。

我倒在地上,望向高高在上的宗主楚然。

闭关十月,他的灵力愈发强大,面色也愈发淡漠。

“倒也难为你,十年如一日的伪装。”

他没有要帮我的意思,只是冷漠地离去。

我后知后觉撑起身子,看着楚然转身,其他弟子也跟着离开。

偌大宗坛下,只剩我一人。

回到偏房时,我的衣衫还满是汗水,一丝一缕都贴在皮肤上,又湿又冷。

我想施法烤干身上的湿衣,却没有力气。

曾经,这种术法对我来说只是入门基础。

十年前,我接替亡姐的圣女之位踏进寒阳宗时,四周全是破败孤寂。

楚然在仙宗大战中身负重伤,要闭关修炼。

留下十几个受伤的弟子,其中楚恒久还不满一岁。

我散尽灵力治好他们,又四处跪取丹药,才让十几个孩子堪堪熬过那段日子。

一年后楚然出关,我带着他们前去迎接。

他却夺走我的神器,禁锢我的灵兽,将我求取来的丹药都充为宗门所有。

“祝暮,这是你欠你姐姐的。”

那日他夺走我的神器,禁锢我的灵兽,将我求取来的丹药都充为宗门所有。

我满腹充盈而来,却只用了一年就被抢夺一空。

没有丹药补灵力,父亲给我下的十年禁制也不许我私自修行。

现如今我和普通人无异。

宗坛到房间的路程对楚然来说只是一瞬,于我却是半个时辰。

“恒久喜欢神鹿,你该学会大度,不应和他计较。”

我的无动于衷令他双眉紧蹙,面色不快。

“他尚且年幼,你想要丹药可以找我,不该装病。”

楚然冷冰冰的嗓音,像极了寒阳宗的漫长冬日。

我从炎热的逐鹿宗来到寒阳宗,温差和连日劳累让我患上心疾。

越是寒冷,越是痛苦。

可我的痛苦在他们眼里,只是争夺丹药的工具。

即使宗门里所有丹药都是我寻来的。

我仍沉默不语,楚然也不再费口舌。

他伸手把我拥进怀中,大手伸进我的裙摆,贪婪嗅着我身上的兰花香。

指尖转动,门窗关紧。

在一室暧昧中,我推开他。

他闭关期间忍耐的情欲立刻转为愤怒。

“祝暮!我的耐心有限,你别忘了你的身份!”

“我的身份是什么?”

我抬起头,终是对上他冰冷的青黑色眸子,语气却很平静。

“你的道侣?”

“楚恒久名义上的娘亲?”

“弟子们不愿承认的师母?”

“还是寒阳宗的罪人?”

楚然眯起双眼,似是第一次听到我说这么多话。

我后退一步,微微弯了腰。

“宗主,今日便是第十年。”

“我该离开了。”

2

楚然怒气上涌。

“不过是恒久抢了一枚丹药,我尚且没有追究你装病,你却得寸进尺?”

“原来你从不曾信任过我。”

我淡然的语气让楚然愤然而去。

与此同时他在我屋外设了结界,冰冷中带着苛责的嗓音传进我耳中。

“祝暮,既然你屡教不改,就罚你禁足,没我的命令不准擅自出屋!”

我撑了许久的力气终于用尽,扶着桌子坐下。

透过结界,我看到楚恒久牵着神鹿,站在屋外冲我做鬼脸。

“活该!你害死我娘,害了我们寒阳宗,这就是代价!”

他手指轻点,指挥地上小石子飞进屋里,乱七八糟砸向我。

原来结界只防我。

但幸而他灵力不强,砸了几十下也只让我流血,取不了性命。

我在楚恒久憎恶的眼神中关了门,无奈叹息。

当年楚然和逐鹿宗圣女结为道侣,生下楚恒久。

半年后突发仙宗大战,楚然以一己之力护住两大宗门。

那时我也被父亲推上前线。

谁知有人在战场上出手袭击我,却阴差阳错害得圣女丧了命。

逐鹿宗担心没了圣女,他会放弃保护毫不相干的逐鹿宗。

便把我这个宗主私生女奉为新的圣女,送给楚然。

楚然不肯,但稚子年幼,且有其他弟子需要照顾。

于是两宗门为我设下十年禁制,让我以宗主道侣身份,待在寒阳宗。

我不能有离开的心思,不能擅自修行,也不能伤害任何人。

而神鹿作为我的灵兽,也被下了禁制。

我知道,他很委屈。

我又何尝不委屈?

十年寒冬,十年心血。

我把灵力散给每个人,若没有我,寒阳宗只剩楚然。

可于他们而言,我不过是外人。

更是害寒阳宗凋零的罪人。

“快了,我们都要自由了。”

我闭上眼睛,轻声说。

子时,我猛地睁开眼睛。

黑夜里万籁俱静,我却能清晰辨别出四方气息。

躁动不已的灵力在我体内乱窜,身上被楚恒久攻击出的伤痕如湖中波澜,悉数痊愈。

“阿暮。”

我右手一挥,烛光亮起,破除结界。

禁制解除了。

神鹿化为十岁幼子的模样,双眸通红奔向我。

我紧紧拥住他,语气哽咽:“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
神鹿抓着我的衣袖,源源不断将灵力过渡到我身上,控制我莽撞的灵力。

“阿暮,我从未怪过你。”

“十年已到,我们自由了。”

3

清晨,我带着神鹿去丹药房。

遇上当值的大弟子廉阳。

他今年已满十八,行事稳重,颇有楚然当年冠绝众仙宗的风采。

但他也如楚然一样,厌恶我的出身。

“祝暮,师父说过,不允许你靠近丹药房半步。”

“为何?”我问。

他负手而立,挡在我面前。

“不过是区区逐鹿宗宗主的私生女,冠以圣女名号已是最大的恩赐。你若踏进丹药房,是对我们寒阳宗的羞辱。”

我轻轻笑着:“廉阳,这所谓寒阳宗的丹药房,由我所建。”

“那又如何。”

“里面所有的丹药都是我求来的,自然都归属于我。”

我往前走着,廉阳原本不动如山,可他也讶然我不同以往的灵力,在我靠近的那一刻,竟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。

身后忽然响起苍老的嗓音。

“祝暮,你随我来。”

我又回到偏房,看着一头白发,满脸哀愁的逐鹿宗宗主。

他像十年前一样,带着宗主的威严、父亲的压制向我哀求。

“于情,恒久是你亲姐姐的孩子,你照顾他十年,他离不开你,你想必也舍不得他。”

“于理,当年楚然为了护住我们逐鹿宗,他灵力损毁、失去道侣,原本数百人的寒阳宗只剩十几个弟子,从第一仙宗沦落为小宗门。”

“这些年,逐鹿宗多亏有他护佑,才能安稳度日。”

“祝暮,这是我们欠他的,你不能任性离开。”

我静静听完,而后一字一句回绝。

“于情,恒久的母亲虽是我亲姐姐,但我从未见过她。我照顾楚恒久不假,可他恨极了我,巴不得我走。”

“于理,楚然护住的是你们逐鹿宗,他从未护过我。”

父亲面色愠怒:“这不是圣女该说的话!”

“在姐姐去世前,我只是逐鹿宗里被欺负的小弟子,是你们想要报恩,才让我做圣女。”

“你不肯认我的那些年,我在逐鹿宗过得很不好。”

父亲怔了怔。

外面忽然有了动静,守在门外的神鹿走进来。

“阿暮,新来的女修士到了。”

我们来到宗坛时,楚恒久正拉着一个貌美女修士说笑。

“师姐你好漂亮!”

廉阳对着她拱手行礼:“听闻师姐是贵宗门中灵力最强者,若师姐有幸成为我们的师娘,烦请指教一二!”

女修士身姿高挑,灵力充沛,脸含笑意任由楚恒久抱着她的腰身。

屋门开启,一身长衫风姿绰约的楚然走出来。

其他弟子议论声四起。

“其他仙宗年年送人来,今年这个算是最优秀的了,可惜宗主道侣已经被祝暮占了。”

“宗主厌恶她,恒久也不待见她,是她厚颜无耻非要留下,占着这个好名号。”

“昨天还说什么十年之期到了,现在不还在这吗?欲擒故纵的计策罢了。”

我看着楚然和女修士相谈甚欢,听着楚恒久夸她灵力清澈。

心下悲凉。

当初我也曾是灵力清澈的女修士,楚恒久也曾死死抱住我,一张嘴就眼泪落了满脸。

“娘亲,你不要离开我,恒久不要孤零零一个人……”

可为何他越长大离我越远,也越憎恨我?

就连我的灵兽也要抢去,恶狠狠喊着要我滚?

“如若我让你和这女修士拼一拼,你可愿意?”父亲问。

我摇头。

他冷着一张脸,巴掌甩过来:

“若不是我把你从死人堆里拉出来,你早就死在仙宗大战,现在却抛弃逐鹿宗,只顾自己!”

4

这十年,他坚定认为是他救了我。

可若不是他强行和我生母双修生下我这个私生女,我不会被逐鹿宗上下针对。

我生母不会被他的道侣害死,仙宗大战里我也不会被他道侣故意扔到结界之外。

而我被甩出去的瞬间,其他仙宗穿过裂缝夺了圣女的性命。

后来把我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是神鹿。

父亲他不过是冷眼旁观,却将“未曾干涉”称之为“拯救”。

我接下这一把掌,淡淡开口:“父亲,这十年权当是我报答你给予我生命。”

“今日起,这个恩情,我便了了。”

“我不愿再留在这里,守着不爱我的人过一生。”

我自认十年里付出全部真心,我将楚恒久视为亲生,将寒阳宗视为我的家。

无论楚然如何厌恶我,寒阳宗如何排斥我,我都不曾懈怠半分。

现如今,我谁都不欠了。

父亲回逐鹿宗了。

我带着神鹿回到丹药房。

廉阳不在,替班的小修士灵力不够,拦不住我。

离开时,我回头望向住了十年的寒阳宗。

这十年我从未见过阳光,这里永远都被冬日笼罩,时不时落雪落霜。

初来时我经常生病,靠着仅剩的灵力硬扛。

但到了我能适应寒冷的现在,我却要离开了。

再转身时,楚然立于不远处,寒风吹过他的长衫,带着他冷漠幽深的眸子,直直拂过我的脸颊。

“祝暮,你今日若离开寒阳宗,以后断不会再有回来的机会。”

我俯首行礼:“谢宗主成全。”

楚然沉然不语,良久,语气莫名软了许多。

“神鹿本就是你的灵兽,以后他重归于你,恒久那边我会安抚。”

“他年幼顽劣,日后我无需闭关,可与你一同教育他。”

我摇头:“他是宗主之子,您独自教育,足够了。”

楚恒久冒了出来,气急败坏:

“谁要你照顾了!是你害了我娘,我才不要你照顾!”

“神鹿!给我滚回来!”

神鹿早已恢复鹿形,贴在我身侧,不动分毫。

我看着楚恒久因愤怒而红透了的脸颊,鼻尖酸涩。

虽是宗主道侣,可我终是没有生育过。

我诚惶诚恐照顾楚恒久,翻身我担心他刺痒,打喷嚏我担心他生病。

每次求来丹药,我第一个给他服下,还要用灵力稳定丹药功效。

三岁前他尚能喊我一声娘亲,可不知从何时开始,视我为仇人。

“祝暮!你这个凶手!你害了我娘还要带走我的神鹿!我讨厌你,我讨厌你!”

说完,楚恒久右手幻化出一条神鞭,狠狠抽向我。

5

楚然站在原地冷眼旁观,他已经感知到我的灵力恢复大半。

但当他看到我没有躲闪,生生受住这一鞭时,他莫名慌了身形。

所幸楚恒久年幼,即使他用尽全力也只是伤到我脸颊。

他震惊不已,抓着鞭子倒吸一口气:“你怎么不躲!”

我感觉到左脸刺痛,鲜血顺着脸颊流下。

神鞭之力,仅靠灵力是无法恢复的。

身后围观的众弟子大惊失色,慌乱间想上前,却又不敢。

楚然阴沉出声:“跟我回去,我来想办法。”

我抬手抹掉下巴上的血迹。

右手一抬,神鞭脱离楚恒久向我飞来。

我握住的一刹那,忽然想起十年前我初来寒阳宗时。

楚然抱着襁褓中的楚恒久,面色苍白,嗓音低沉。

“祝暮,只要你能护住寒阳宗,养育我和祝朝的孩儿,我断不会亏待你。”

我接过楚恒久,十几个弟子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痕,可怜巴巴盯着我。

“好,你信我,我绝不负你所托。”

看到我坚定点头,楚然撑起最后力气,笑着摸了摸我的鬓发。

那日寒风冷冽,他的发带飞扬,拂过我脸颊时我听到如雷的心跳声。

所谓动心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。

我在逐鹿宗被忽视的岁月里,不会想到我会因为楚然对我笑,就爱上他。

而后尽心护住他所珍视的一切。

直到一年后他出关,亲手打破我的动心。

承诺,原来也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。

身后廉阳忍了许久,上前劝我。

“祝暮,你可要想好,在这里你是宗主道侣。等你出了寒阳宗,就只是没有宗门的散修,你们逐鹿宗也不会接纳你。”

我不明白他突然的劝告出于何意,只是看向咬牙沉默的楚恒久。

“恒久,很抱歉让你讨厌我。”

“但你放心,以后我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。”

楚恒久满脸通红,右手颤抖不已。

“你,你走啊!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!”

我点头应允:“好。”

最后,我扫过楚然。

“楚然,你所托付给我的一切,我都护住了。”

“自今日起,我们解除道侣关系,我与寒阳宗,与你,两不相欠了。”

说完我带着神鹿,手握神鞭离开。

远离寒阳宗时,楚然的千里传音响彻我耳边。

“祝暮,你别后悔!”

我充耳不闻,而是越飞越快,感受着风声擦过脸颊的畅快。

直至寒冬变酷暑,又转为带着青草香的春日。

我们最后落脚在春福村。

这里有一片片农田,其中夹杂着大片油菜花。

金黄灿烂,绚丽夺目。

恍若我的新生。

6

一晃两年过去。

我在春福村承包的田地收成不错,赚来的银两填满了床底的小宝箱。

等再过半年,就能攒够钱带神鹿去往下一个村子。

神鹿没了禁制,这两年里他四处玩闹。

今天抢狗蛋的洋芋,明日约大强在田埂上打架。

白天我在田里忙碌,他在村里的每一个角落疯玩,晚上带着一身泥泞回家,骄傲炫耀他又赢了谁家的孩子。

“阿鹿,你们虽然同为十二岁,可你到底不是凡人……”

“我知道!我从来没对他们用过术法!”

阿鹿进屋换新衣时还不忘解释。

“娘亲说过,我们要过普通人的日子,普通人哪会什么术法,我们都是靠拳头讲道理的!”

我烧了一大锅水,在热气腾腾间笑着问他。

“打架很有趣吗?”

“娘亲!我们没有打架!”阿鹿理直气壮跑出来,帮我添柴。

“那是什么?”

“是我们交朋友的方式!”

阿鹿把脏衣衫扔进盆里,右手摊开,掌心躺着一块包好的山楂糕。

“虽然我赢了狗蛋,但我也帮他打跑了欺负他娘的坏人,这是他娘给我的!”

他把山楂糕一分为二,他一半,我一半。

我们吃完糕点,坐在院子里用热水洗衣衫。

晾晒的时候阿鹿伸了个懒腰,对我说:“娘亲,我喜欢这里,我们可以不走吗?”

我欲言又止。

我又何尝不喜欢这里?

四季如春的小村子,和谐的邻里关系,还有时常帮衬我们的狗蛋娘。

可我的前半生被困在逐鹿宗和寒阳宗,现如今得了自由,总想去不同的地方看一看。

但阿鹿也喜欢这里,多住段时间也无伤大雅。

“那我们……”

蓦地,我和阿鹿同时顿住了。

这村子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灵力,那灵力逐渐向我们逼近,温暖夜风变得冰冷。

脸上的疤痕突然刺痒无比,在我抬手捂住的一瞬间,身后响起熟悉的嗓音。

“祝暮,你竟藏在这等低贱之地。”

我转过身,看到仍旧一身雪白长衫的楚然站在院子里,他的青黑色眼眸在夜光下虽不显眼,却能感觉出他正直直盯着我。

在他身边抓住他衣衫的,是倔强咬着牙,长高许多的楚恒久。

“两年未见,该跟我回去了。”楚然说。

两年未见,他依旧高高在上。

他爱祝朝的心不假,疼爱他们的儿子不假。

但他最爱的始终是身负盛名、灵力卓群的自己。

尽管他明白真正害死祝朝的人不是我,也明白我不得已的处境,仍然把一切痛苦的源头都归于我。

他以宗主的身份带头厌恶我。

如果没有我,祝朝母亲不会打开结界把我赶出去受死。

其他仙宗不会借此机会杀了祝朝。

他不会因此分神,给人机会杀进寒阳宗,差点灭了满门。

所以,我是害死祝朝的凶手,是寒阳宗的罪人。

我应该痛哭流涕,以身赎罪。

应该放低身段抚养楚恒久,更要在他每次出关后进入他的屋子,承受他暴虐的发泄。

他永远高高在上,视我如草芥。

今日他来寻我,也不过是想让我感激涕零,跪谢他的格外开恩。

但我不愿意。

楚然把楚恒久推了出来。

“恒久年幼,身边不能没有你。”

7

楚恒久咬着牙,不肯说话。

直到楚然拍拍他,他才不情不愿开口:

“你不就是想玩以退为进那一招吗?好好好,算你赢了!”

“快跟我们回去,这破地方,热死了!”

春福村两年时光里,今夜最冷。

我已经许久没感受到这种温度,不禁抬手抱住双臂。

阿鹿挡在我面前,拦住来自楚氏父子的寒气。

“我也年幼,我也不能没有娘亲。”

“你们嫌热,就回你们寒阳宗去!”

楚恒久瞪大了眼睛:“你是哪里来的野孩子!你凭什么叫她娘亲!”

“我乐意叫,你管不着!”

阿鹿近来跟着狗蛋爬树摸鱼,胆子越来越大。

即使没有灵力术法,也有强大的震慑力。

“你是……神鹿?”

楚恒久更气愤:“你是头鹿!你有什么资格做她的孩子!”

阿鹿理直气壮:“娘亲说过,我是她亲手养大的,我就是她最亲最爱的儿子!”

“不……我才是她亲手养大的!”

“哼。”阿鹿不屑反驳,“是你自己不肯认她,现在后悔,晚了!”

“谁说我后悔了!”

“够了。”楚然打断两个孩子的争论,阴郁的眼神从阿鹿脸上掠过。

一开口,仍是高高在上的退步。

“你想认神鹿做养子,也可以,他和恒久日后以兄弟相论。”

“现在能跟我们回去了吧。”

我觉得可悲,却又可笑。

他将襁褓中的楚恒久交给我时说:“恒久以后,便是你的亲生孩儿。”

之后他说:“恒久是我和祝朝的孩子,你连他的养母都算不上。”

倒是今日,他把楚恒久和我的阿鹿相提并论,我又成了他孩儿的母亲。

我摇头:

“宗主请回吧,我们春福村庙小,容不下您。”

楚然耐心大减:“祝暮,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给你机会,你莫要得寸进尺!”

“这机会我并不想要,我只想和阿鹿在凡间种种田,洗洗衣衫,做普通人。”

我牵起阿鹿的小手,转身回屋。

院子里突然升起大幅灵力,楚然想出手强行带我们走。

阿鹿立刻警戒,发顶的鹿角隐隐作现。

但我们俩加起来,也斗不过他。

院外传来狗蛋娘担忧的询问:“阿鹿娘,是出什么事了吗?”

“狗蛋说听到有人在院里吵闹,你开门,我们进去看看。”

狗蛋也喊:“阿鹿哥!有人欺负你吗,我来揍他!”

我拦住阿鹿蓄势待发的灵力,出声:“无事,我和阿鹿闹着玩,你们早些歇息。”

狗蛋母子不肯走,坚持要进门。

但楚然明白他身为寒阳宗宗主,绝不可伤害凡人。

只得带楚恒久离去。

阿鹿松了口气,一把抱住我。

我抱紧他,抬头时望见他们在天边停住。

楚恒久情绪激动不知道在说什么,而楚然垂眸,看不清表情。

“得走了,阿鹿。”

阿鹿沉闷应声:“我们天亮就走吧,娘亲。”

8

听说我们要走,被揍也不肯哭的狗蛋一把鼻涕一把泪,抓着阿鹿不肯松手。

狗蛋娘也抹着泪,拽紧我的粗布衫。

她厚厚的茧子透过衣衫摩挲着我,一开口满是哭腔。

“是阿鹿的爹来寻你们吗?”

“你们不想跟阿鹿爹回去,就去我家,我们一起过日子。”

几个村民也来劝:“你们若是走了,你们的田地谁来看管?”

“阿鹿娘,别走了,有什么难关咱们共同面对不好吗?”

我和阿鹿对视一眼,双双红了眼。

即是如此,那就不走了。

我们重新住下,我继续种田,阿鹿仍然玩闹。

小宝箱里的银票被我抽出来,送阿鹿和狗蛋去读书。

狗蛋爹去世十年,狗蛋娘终日劳作也只能让他学几日,停几日。

现在俩娃一起读书,互相有个伴儿,只是总闹得厉害,让我们甚是头疼。

楚然父子几乎每日都来春福村。

但他们只远远望着,不曾靠近。

我也只当是陌生人。

又过两月,狗蛋娘给我寻的药草起了作用,脸上疤痕逐渐淡去。

这日,我和狗蛋娘一人揪着一个孩子的耳朵,听他们辩解今日打群架的缘由。

忽有灵力拂过,我回头,看到楚然和楚恒久换了普通凡人的布衫。

狗蛋娘带狗蛋走远,他们才走过来。

“去。”楚然拍着楚恒久。

十二岁的楚恒久红着脸,扭扭捏捏。

“娘亲,我知道错了,你跟我们回寒阳宗吧。”

我心下好奇:“为何?”

“因为……”他似是下了很大决心。

“我离不开你,你不在,我夜里总做噩梦。”

“你留下的糕点我都吃光了,别人做的都不如你做的好吃。”

“神鹿神鞭我不抢了,我原本是恨你害死我娘,才赌气抢来的。”

“但爹跟我说了很多……是我误会你,对不起,娘亲。”

楚然垂着脸,“嗯”了声。

“过去所有,皆是我的错。”

“祝暮,跟我们回家吧,你想要什么,我都会补偿给你。”

我看着楚然,高高在上的宗主扮起凡人,仍盖不住高贵气势。

但他青黑色眸子中的柔软,却是我不曾见过的。

在我的记忆里,他会在楚恒久生病时狠狠惩罚我,会在我因心疾复发求丹药时厌弃我。

偶尔我看到女修士从他屋内出来,衣衫凌乱,他看向我时也是不屑地、嗤笑的。

我明白他的柔软只属于楚恒久和祝朝,从不敢肖想他会如此待我。

而如今,我更是不需要了。

“我原谅你们。”

楚然松口气,楚恒久也激动地要上前拉我的手。

“娘亲,那我们回家吧!好不好!”

我躲开他,阿鹿立刻挡在我面前。

“但我不会跟你们回去,以后你们也不要来了。”

“我说过,我们两不相欠。”

“我和阿鹿只想好好过日子。”

楚恒久流着泪,固执地想抓我衣衫,却被阿鹿一拳挥到在地。

像过往楚恒久对他做的那样,他一拳一脚都没留余地。

楚然心疼孩子,却没有阻止。“让你受了十年的委屈,是我不对。”

“我把祝朝去世怪罪到你身上,是想掩盖我的不堪。”

“当年祝朝娘把你扔出结界的时候,我默认你是无名小卒,不愿出手相救。”

“若是我救了你,他们不会透过结界缝隙闯入逐鹿宗,祝朝也不会死。”

“是我的自负害死她,也害了你。”

我平静听完,弯腰拉起打红了眼的阿鹿。

楚恒久浑身是伤,嚎啕大哭:“娘亲,你真的不管恒久了吗?”

“恒久,跟你爹回去吧,村子不比寒阳宗,这里四季如春,对你们来说太过炎热。”

我看向楚然:“我原谅你。”

“但以后,我们不要再见面了。”狗蛋母子跑过来,拉我们走。

“阿鹿哥,你太英勇了!你是我最厉害的大哥!”

狗蛋阿鹿并肩走在前面,狗蛋娘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咒骂。

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,作孽哦。”

我慢慢走着,没有回头。

身后灵力逐渐消失。

9

阿鹿狗蛋的求学路坎坷,每日都被先生留堂。

我做了糕点,去学堂向先生道歉时,看到楚恒久也在里面坐着。

“哦,那是今日新来的学生,似乎和阿鹿不太对付。”

我这才后知后觉,我们家隔壁新搬来的外村父子,竟是楚然和楚恒久。

他们掩盖灵力,承包两亩良田,赚了一点点银子,就把楚恒久送来读书。

后院,楚然正向学堂厨娘请教鸡肉的炖法。

厨娘不耐烦吼他几句,他红了脸却没有退缩,仍弯着腰虚心求教。

堂堂寒阳宗宗主,众仙宗都想巴结的楚然,也有弯腰的时候。

注意到我的视线,他有些局促的低下头。

“恒久昨晚听到你给阿鹿炖了鸡肉,吵闹着也想吃……”

我点点头,走上前把糕点分给厨娘。

楚然沉默看着我和厨娘嬉笑,又目送我离开。

那一晚,院子里多出一箱丹药。

楚然站在院外,拉着想要冲进来的楚恒久。

“明日是你心疾复发的日子,我去寻了丹药。”

我摇头:“我的心疾是因为寒阳宗的连年冬日,和照顾你们留下的病根。这几年我过得很好,这里四季如春,阿鹿懂事,我已经许久不曾复发了。”

楚然脸上重现白日里的局促:“祝暮,我知你恨我。”

“我也恨我自己。”

“以后我和恒久会守在你身边,为我们的过往赎罪。”

我轻叹一声。

“楚然,你爱我吗。”

“我爱你,祝暮。”他没有半分犹豫。

“楚然,我爱过你,也恨过你,但现在我只把你们当做不能有牵连的外人。”

楚然面露痛色:“是我错过了,对吗?”

楚恒久哭喊着:“娘亲,我不能没有你,我以后不和神鹿打架,你别离开我!”

我摇了摇头。

让阿鹿把丹药搬出去,关了院门。

接下来的日子,楚氏父子依然赖在村子里不肯走。

但他们很少来找我,我也只当没见过他们。

而阿鹿狗蛋被先生判定,没有读书的天分。

狗蛋娘忧愁数日,和我商议带孩子去城里学武。

我茅塞顿开。

阿鹿狗蛋虽不是读书的料,但他们力气大,拳脚好,日后开个武馆也是好出路。

我们当即收拾行李,租了一辆马车,带孩子进城。

离开那日,狗蛋娘说看到他们跟在马车后面。

“他们如此执着,你会原谅他们吗?”

我摇头,倾身给两个熟睡的孩子盖小被子。

“前路光辉灿烂,又何必回望过往黑暗。”

我花了三年时间,修复脸上疤痕,治疗心疾。

也彻底褪去属于祝朝的兰花香。

以后只有春日。

再无寒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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